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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血浓于水 情浓于血 黄铿权 这一天,明辉公司的老总罗明辉正和德辉制造厂的厂长在办公室商量合作事宜,人事科长小李进来说有个贵州人要到公司打工。罗老板说:“招人的事你在管啊,再说公司里现在不缺人,你回绝他不就行了。”可小李说:“这人来了快一星期了,我对他说不招人,可他不听,说一定要见你,如果你亲自说不用人,他就走。”罗明辉想这人倒怪,见一下就见一下吧。小李忙对罗明辉说:“老总,你见了,直接说不用就行了。”罗老板奇怪了,问:“为什么?”小李说:“有人反映,在你老家地方见过他,也有人在你别墅周围见过他,有什么目的吧?”罗老板更奇怪了,“有这事?你把他领进来,看看再说。” 人进来了,黑黑瘦瘦,身份证证明是贵州人叫岩明,年龄倒不大,五十一岁。罗老板问他有什么特长,那岩明摇摇头,又问他想干什么,他说做个杂工吧,其他的干不了。罗老板说:“我这里人都安排足了,你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旁边的德辉公司的老总说了:“要不你到我们单位去吧,我安排你工作。”谁知这岩明朝他看看说:“不去,工资高也不去,我就要在这里。”两个老总你看我,我看你,想想手下都有五、六百号人,但这样的求职人员倒是没见过。
换作别的老板,肯定是不要的,但罗明辉为人谦和,心想他也许有什么别的目的,或许有家人在附近工作,相互照顾方便什么的,但他既然不说也就不方便问,这么大个公司,多个打杂的也无所谓,就
2说:“好吧,你就在厂里打杂吧。” 本来这事到此结束,谁知这岩明又提了个更让人吃惊的要求:他提出要住到罗老板家里的别墅里的小杂屋去,说,第一,空下来好帮着整理花园,打扫卫生;第二,那里太偏僻,晚上他可以照应一下。当然,他保证不进罗家大门一步。
这个要求,罗老板一下子答应不下来了,他要征求家里老婆和女儿的意见。德辉公司老总笑着说:“这是个天下独一无二的求职者。” 不过奇怪的事还有呢!罗老板回家和老婆女儿一说,老婆还没反应呢,女儿鸣凤就很高兴地说:“让他来吧,这人我见过,他经常在我家旁边转来转去的,晚上我在阳台上还看见过他拿个电筒在晃来晃去呢,像个夜训人员。”老婆却担心,“不会是坏人吧?”“不会,哪有坏人拿着电筒这样明目张胆的。爸爸,这里实在太偏僻,让他来吧。” 就这样,岩明白天在公司打杂,下班就住在别墅的小杂屋里。
这一天,出大事了,罗老板的女儿鸣凤在卫生间摔倒了。不巧的是,她拿着的小镜子碎了,划破了手臂上的静脉,人也晕倒了。等到发现,送进医院,医生说伤口不打,只是急需输血。要命的是鸣凤的血型是 AB 型阴性的 RH 型血,这是非常罕见的血型,俗称“精品熊猫血”。医院血库没有,上级血库没有,周边医院血库也没有,怎么办?罗老板的血也不是一个型号,整个公司的人都来了,没一个配得上,眼看鸣凤支持不住了,那岩明来了,说试试我的。医生看看这个瘦老头,也不抱什么希望,可一验,哈,这叫“无巧不成书”,血型相同。救命要紧,400CC 下去,有好转,但还不够,岩明要求再献 400CC,
3医院考虑再三,又是 400CC,鸣凤终于得救了。
一个星期后,鸣凤出院了,岩明也恢复过来了。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罗老板请岩明吃饭。岩明一定不肯,说是应该做的。最后,岩明见推辞不掉,提出既不在罗家吃,也不在饭店吃,就在公司食堂吃,说外面吃浪费。罗老板见岩明这样坚持,也只好同意了。
罗老板特地要厨师烧了几个贵州特色菜,还拿出一瓶茅台酒。谁知岩明说:“吃酒误事事小,犯错误事大,所以早就戒了。”罗老板笑着说:“我也知道酒多了容易犯错,所以我也戒掉了,不过今天特别,就开个戒吧,下不为例。” 那岩明确是坚决拒绝,他说:“我已戒了二十四年,今生如果要喝,也最多喝两次”,又意味深长地说,“但愿是两次。” 罗明辉说:“既然戒了,那酒不喝就算了,你戒了二十四年,我戒了二十五年了,你什么时候开戒,我能陪你吗?” 岩明摇摇头,“我也不知哪一天,如果能和你一起喝当然再好不过了,不过……” 说到这里,岩明停下了,再也没说话。
这一晚,罗老板一夜无眠。二十四年前,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他到镇中学实习,半年后又到四川省的边远地区支教,支教结束就可以正式成为公办教师了。
在那个支教的小山村里,各方面的条件都十分艰苦,支教老师吃饭是轮流在村民家中吃的。这一天轮到刘凤娇家,刘凤娇家中只有她和一个眼瞎的父亲,父亲把她许配到一个外地的山村。听说那男人好
4逸恶劳,嗜酒如命,刘凤娇一开始不答应,但父亲哀求说欠着那户人家一笔给母亲治病的钱,否则怎么还这笔债。刘凤娇被迫同意了。这一天,离她结婚的日子只有十天了。刘凤娇拿出酒,说这是最后一顿轮到老师来了,一定要喝,说权当是喝她的喜酒。罗明辉只能陪着喝。刘凤娇一边哭诉自己的不幸,一边和罗明辉干杯,不知不觉,二人都喝醉了。等到感觉吵闹的时候,二人发现竟睡在一张床上,衣服都不见了。在外屋,来了好多人,包括其他的老师和村干部,说有人告罗明辉强奸,有衣服为证,现在捉奸在场。昏头昏脑的罗明辉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幸好刘凤娇一再声明,说罗明辉没有强奸她,是她自己把他扶到床上来的。
虽然说刘凤娇没有指认罗明辉强奸,但罗明辉也留不下了。他除了留出回家的旅费,把其余的钱和所有物品都留给刘凤娇,独自回了家。想想出了这种事,怎么能再为人师表,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准备献身一辈子的教育事业,开始打工度日,并立誓戒酒。
大概一年后,罗明辉打算结婚了。可就在一天早上,他被门口的一阵婴儿啼哭声吵醒,出门一看,门口放着一个包着的女婴,除了一张写着“你的女儿,你养吧”的字条,其他什么也没有。
罗明辉真不敢相信那次在刘凤娇家喝醉酒,会和刘凤娇生下一个女儿。但他没有勇气带着婴儿去四川求证真相,也不忍把这个粉嘟嘟的女婴送人,决定自己抚养。快结婚的女朋友也因此离他而去。
为避免当地熟人的指指点点,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到这里打工,后来和一个离婚女人结了婚,共同抚养这个孩子,也没有再生育。
5幸好的是,罗明辉的事业倒是一帆风顺,从一个修理铺开始,慢慢地铺子变小厂,小厂变大厂,一直到现在资产数千万。
不过,两夫妻从来都不把鸣凤的出生身世告诉她,鸣凤也一直不知道。
眼看鸣凤的身体慢慢好转,却突然间发起烧来,而且一直难退,最后确诊为“再生性造血功能障碍”,也就是俗称的“白血病”。这可把罗老板和老婆急坏了。
医生告诉罗老板,目前的医疗手段,最好就是做造血干细胞移植。钱的问题对罗老板不成问题,关键是找到合适配型和捐献者。可是鸣凤本身是这样的稀有血型,那简直是太难了。上次能凑巧有岩明鲜血,可是岩明也不一定能配得上,还有他的年龄也超出规定了。
当然,只要岩明本人愿意,还是一个希望。而且医生说岩明也很关心鸣凤的病情,还主动来询问过。
可就在医生和罗明辉商量怎样和岩明开口说这件事的时候,岩明却突然不辞而别,连快到期的工资也没拿。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这就把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很快,半个多月过去了,医生突然把罗老板叫去,说岩明昨天来过,带来一张检验单,问是否能和鸣凤的血型和其他指标配得上。看过单子,把医生惊呆了,上面的数据几乎和鸣凤一模一样,这个人如果愿意捐献干细胞,那鸣凤就得救了。但是有关那些个人信息,全部都被涂掉了,检验单倒是贵州最权威的医学机构出具的。
那么岩明这人呢?医生说,他询问了有关捐献的程序后就走了,
6不过说他最多半个月会再来的,说让这里准备手术。由于牵涉到个人隐私,医生不敢多问。
半个月后,医院接到中华骨髓库通知,说已有人定向捐献干细胞,过几天就可以手术。医生还说,捐献者是贵州人,捐献的干细胞成分和岩明提供的那份检验报告完全相同,是最理想的配型。
手术后,鸣凤的病好得很快,基本上没有排异现象,这使医生都大为吃惊。
鸣凤终于可以出院了,这天下午,罗老板叫秘书小李开车去医院办理出院手续,接鸣凤回家。
小李在路过长途汽车站时堵车,只看见前面围着很多人,还听见有人在喊:“快打 120,快送医院”。这时正当高温季节,烈日当空,气温在 38 度以上。小李想救人要紧,下车去看。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鸣凤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连忙招呼人把她抬上车,送进就近的医院。
经医生检查,病人没事了,医生说主要是病人身体虚弱,轻度中暑,可以回家休息。
可这时的鸣凤却不肯跟小李回家,说谢谢他的帮助,她可以自己回家。这小李想鸣凤可能一时糊涂,趁鸣凤上车拿她的东西时,关上车门,开车就走。不管鸣凤怎么说,他只管自己开车。
回到家,正好有几个同事帮罗家打扫卫生,刚好完成,看小李带着鸣凤回来了,也不管鸣凤反对,几个小伙子把她架上三楼房间,怕她要出来,几个人在门口守着,通知罗老板赶快回家。
7罗老板还没回来,警车来了,下来三个警察,说这里有人报警说是被绑架了。这几个小伙子都惊讶了,“没有呀,这里除了老板的女儿和我们几个,其他又没有人。姑娘在房间里,你们可以进去。” 警察进房一看,里面是有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姑娘看到警察,就说:“谢谢你们,来得很快,我们走吧。” 警察刚想带着姑娘出门,突然其中一个看到书柜上有一本相册,他随手一看,马上招呼其他人,先把姑娘留着房间,让她等一下,三个人出来了。
到外面。警察问小李:“这里真没有其他人吗?”小李说:“真没有了。”警察又问:“你老板的女儿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是的呀,刚从医院回来的。”“噢,是这样啊,我们走了,你们要看好她,最好还是去医院吧。” 警察刚走到门口,罗老板回来了,大家认识的,罗老板奇怪了:“你们也在这里?” “你女儿报警,说被绑架了。可是我们看到那本相册,这就是她本人么,在自己家里,怎么能说是绑架呢?最多是限制行动吧,可你总不会做这样的事。问了一下其他人,果然是身体原因。最好还是送医院吧,我们先走了。” 这又把罗老板极坏了,女儿怎么啦,刚把白血病治好,又来了个精神不正常,这实在难以接受呀。
一旁的小李证实道,“是这样的,她在房间报的警,我们在外面守着,不过现在情绪倒还好,很安静的,没有要出来。”
8罗老板急了,赶快上楼看看去。刚想走,门口又来了辆出租车,谁来了呢? 车里走出两个人来,又把大家惊呆了,这不就是鸣凤和她妈妈吗? 那楼上的是谁呀,大家竟都没去接这母女俩。一齐转身朝楼上跑去。气得罗老板的老婆要发脾气了。
不过这脾气来不及发,也发不出来了。罗老板和其他几个人像是被孙悟空用定身术定住了,全部停下了脚步。
从楼上下来的姑娘,穿一身白色连衣裙,这不是鸣凤吗?可是背后,又是一个鸣凤和她妈妈,也是一身白色连衣裙,不过楼上下来的姑娘比刚进门的稍稍黑了一点。
罗老板刚说了句,“鸣凤,你怎么啦?”前面的还没有答话,后面的倒应了,“爸,我回来了。” 现在,两个姑娘面对面了,一下子,两个人都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后面进来的鸣凤问:“你是?”前面的回答,“我叫翠凤。刚才在长途车站,因为身体不舒服被当作是你了,进了医院,又被这个小伙子打到这里来了。看来是误会了。” 罗老板的妻子看着这两个连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态都一模一样的姑娘,也不生气了,连忙招呼大家坐下谈。
从简单的交谈中得知,翠凤是贵州人, 这次来这里是利用暑假来旅游的。今天打算回家了,可在长途车站买票时感到身体不舒服,
9被好心人误会得急病了,又被好心的小李送到医院,然后又送到这里,跟他们解释又不听,只好报了警。可警察来了,不知道怎么又丢下她不管走了。
大家明白,警察也是把她当做鸣凤了。
突然,翠凤着急道:“不好,我爸爸还在长途汽车站,他找不到我,会急坏的。” 罗老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你爸爸是不是叫岩明?快,小李,把那辆商务车开出来!”又对两个姑娘和妻子说,“一起上车,去接岩明回来。” 这里一车人刚开到院墙门口,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出租车挡住了。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岩明。
原来岩明在车站,突然发现女儿不见了,听人说是被人送去附近医院了,到医院又说被接回家了。问了那辆车的号牌,知道一定是送到罗老板家里来了,所以打了辆出租车赶了过来。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岩明就是刘凤娇的丈夫,那时他的确好逸恶劳,嗜酒如命。那天他来到刘凤娇家,本来是商量结婚的事的,看到刘凤娇和罗明辉在喝酒,并向罗哭诉自己的不幸,不由心生怒气。后来看到两人都醉了,就把两人的衣服送到大队部,要干部去处理。
结婚后不到一年,刘凤娇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婴。岩明心想这一定是罗明辉生的,加上家里条件不好,两个孩子也抚养不起,便趁小的那个有点发热,送去医院看病的机会,把她送到罗明辉的家门口就
10走了。
他回家对刘凤娇说小孩病没了。可是后来,却越来越思念送掉的孩子,想想都是酒里犯错,就戒了酒,真心地和刘凤娇过日子,并且抚养这个不知道是自己亲生还是罗明辉生的孩子。
为了感谢刘凤娇的宽容,他把孩子取名“翠凤”。等翠凤师范毕业,有了工作,他便再来到这个城市,以打工为名,寻找另一个孩子。没想到罗明辉待这个孩子如亲生一样,取名“鸣凤”,孩子也是师范毕业。不过想起破坏了罗明辉当老师的心愿和他的一段姻缘,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等到鸣凤需要献血,血型一配,岩明才真的明白,女儿是自己亲生的。
鸣凤查出白血病,需要移植造血干细胞,翠凤就是最好的供体。岩明就带着翠凤来捐骨髓。但为了不让罗明辉知道抚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所以岩明没有将这些事告诉罗明辉。
本来今天他和翠凤就要回贵州了,哪知翠凤被小李错当鸣凤接回家,并且和鸣凤见了面,这事就再也瞒不下去了。
晚上,两家人在一起吃饭,岩明再三向罗明辉道歉,并说明那天为什么说最好能喝两次酒,就是希望翠凤和鸣凤结婚时他都能在场。
最后,大度的罗明辉决定,先让翠凤鸣凤两姐妹团聚几天,岩明马上回贵州,接刘凤娇过来,真正地让大家团聚。这当中最使人感动和欣慰的是鸣凤的一句话:“我真幸运,有两个好爸爸。” 这就叫:血本浓于...